王文興 (1939~2023) 的「文學的歡樂與煩惱」《小說墨餘》「......散文主要就是音樂。...... 音樂,或亦謂風格可也。........」(2002)佳作多、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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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興WangWenHsing 書和影展 台大圖書館
書和影展 台大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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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興創作類型遍及長短篇小說,散文,手記,詩,舞台劇劇本,評論與講演。主題除文學與藝術外,早年亦著力於電影,建築與書法之論述。短篇小說集包括《龍天樓》,《玩具手槍》與《十五篇小說》,散文集則有《書與影》,《小說墨餘》,《星雨樓隨想》以及《王文興的心靈世界》等。《家變六講》與《玩具屋九講》(內容主要探討曼斯菲爾德Katherine Mansfield短篇小說,〈玩具屋〉“The Doll’s House”),收錄其講演內容。王文興在1985年於臺北古亭天主堂受洗。1986年與英國雷安.葛林(Graham Greene)及日本遠藤周作共同受邀為輔仁大學第一屆文學與宗教國際會議之主題演講講者。《王文興的心靈世界》與《星雨樓隨想》即收錄〈研究室手記:宗教及其他〉〈夜思筆記〉與〈神話集〉等相關論述。
感動我的 (24 ):十年賣票辛苦不尋常: 蔡明亮;京都嵯峨大念佛舞(Saga Dainenbutsu Kyogen "鍛鍊" 700年);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The Poet of the Information Desk 。法國羅丹美術館庭院的地獄門萬聖節的慶祝..... ;諾貝爾獎網站讀Abdulrazak Gurnah回憶錄的第一章 世界地圖....:簡介王文興說,影響葉維廉詩歌的三位,而王文興略而不談的英法兩家,加上葉維廉一向關心的詩人龐德 E. Pound...... 王文興《書和影· 思維詩的來臨—評介葉維廉《憂鬱的鐵路》》;hc補充: “No ideas but in things.” Paterson, 1927 by William Carlos Williams (1883 – 1963); 《葉維廉文集· 第八卷 ·布農堡因緣—龐德,瑪莉與我》1994 ; 葉維廉編譯《眾樹歌唱 聖約翰· 濮斯》2011楊牧《柏克萊精神 ·「新潮叢書」始末 附錄「新潮叢書」總目》;《洛中洛外図》(京都の市街(洛中)と郊外(洛外);大四的
【#悼念臺灣文學巨擘 臺大外文系 #王文興教授】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的"王文興"》很貧乏,只有引用授顏元叔說:「《家變》在文字之創新,臨即感之強勁,人情刻畫之真實,細節抉擇之精審,筆觸之細膩含蓄等方面,使它成爲中國近代小說少數的傑作之一。總而言之,最後一句話:《家變》,就是『真』。」[4] 英文版:His first novel, Family Catastrophe (Chinese: 家變; pinyin: Jiābiàn), was published in 1972, a story about a runaway father and a son who takes over the household in his stead. He has also published a novel entitled Backed Against the Sea (Chinese: 背海的人; pinyin: Bèi Hǎi de Rén) as well as several collections of short st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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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引自「臺灣大學出版中心FB」
#王文興 老師在9月27日已離開人世。王老師在臺大外文系就讀時,和同班同學白先勇、歐陽子、陳若曦等人創辦《現代文學》雜誌。早期的《現代文學》編輯事務多半由他負責。王老師善寫人物的心靈思維,視文學為文字藝術,為國家文藝獎得主,其作品思想深刻,語言精緻而獨特,故而享譽國際,所撰作品《家變》、《背海的人》均為臺灣文學史的經典作品。
出版中心曾在2014年舉辦過一場《慢讀王文興》講座,當時與談人為作家李維菁。誠摯邀請讀者,透過影片再次回顧王老師對於閱讀與書寫的想法,及其對談時的風采。
。。。。廖玉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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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3責己太嚴,待人太寬的王文興教授
昨夜比一般時候早些入睡,不知為何,夜半3點赫然驚醒,竟已睡意全無。於是,拿出手機觀看,赫然看到聯合報陳宛茜報導,王文興教授竟然仙逝了。
我不禁想起:在2009年任國藝會文藝獎推薦委員,曾撰文推薦他角逐國家文藝獎且順利當選的往事。還記得2009年10月29日當天頒獎時,我在台下聆聽。王教授自嘲「當我出版《家變》時,讀者大約有47人;經過20多年後,《背海的人》出版,讀者看來有明顯的增加,已經有70多人,這70幾人還包括前面的那40多人。」(確切數字因記憶久遠已模糊,但大體接近)全場哄堂大笑。他還說他一日只給夫人一個小時的時間和他對話,其餘時間除睡覺外,都端坐斗室思考、寫作。
當日下台後,他客氣向我言謝,我後來寄給他一張小卡片感謝師母偌大的犧牲成全,把丈夫禮讓給讀者,我們才能看到好書。我說「愛講話的我,很能理解一天只能和先生談話一小時的忍耐與鬱悶。」
王老師客氣,隨後寄贈一本《家變六講—寫作過程回顧》,並夾帶一張小卡片(如下圖),他稱呼我「同學」,真是不敢當,但他自解《家變》的教學,細膩豐富,我看得津津有味,嘆為觀止。再寄來的卡片上,他讚美我的短文:「客觀來講,實在寫得很好,文筆簡練,內容深刻,富有哲理。已近似波赫斯。」我當然不會拿這話當真!只當他客套並「責己何其嚴厲!待人未免太寬。」但多少年後,我在不經意間,發現他還真的在「無所不閱,青春讀一夏」的國圖社會賢達人士推薦閱讀好書活動中,獨獨推薦了我年少時寫的《一竿煙雨—鄭板橋詩文賞析》。我把這視作是最大的鼓勵。
其後,我有幾次在《紀州庵》演講時看見他,他總是維持矜持的客氣;但《背海的人》後,他出版的《剪翼史》,我必須老實承認我盡力了,對我而言,挑戰太甚,卡關太多,我放床頭看了又看,好像總是看不進去,實驗性太強了。但,這就是他,我尊敬依舊的王文興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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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本王文興,幾乎都忘了。
《玩具手鎗》 臺北:志文出版社(1970年11月) 本書為小說與散文合集。全書分兩部分,「小說」收錄〈玩具手鎗〉、〈最快樂的事〉、〈母親〉、〈草原底盛夏〉、〈大地之歌〉、〈大風〉、〈日曆〉、〈兩婦人〉、〈踐約〉共九篇,「手記」收錄〈手記之一〉、〈手記之二〉等...
王文興;《玩具手鎗》《小說墨餘》《書和影》臺大出版中心 多本書 。與智者為伍:我的訪談因緣 ◎單德興;楊索: 【潛行者】
"王文興老師曾在搭公車時,看到一種「脫苦海」的藥物廣告,又看到車上告示牌寫著:「請由前門下車」,他忽然若有所悟,將互不相干的兩句話組合為:「請由前門下車,脫苦海。」"~~柯慶明轉告廖振富
讀台大外文系的時候,我最討厭王文興了。 因為我最討厭會點名的課,台大耶,拜託喔。
我最喜歡畢安生老師的法文課了,從大二的法文1修到大四的法文3,我連續當了三年畢老師的學生,應該跟他見不到十次面。
到法文3的時候,上課老師和學生全講法文,有夠難的。我簡直突然降臨巴黎,完全鴨子聽雷。因為即使到現在,我的法文還是停留在Bon Jour 的程度。
畢老師對我簡直是春風化雨,我這麼混,他還是讓我過,讓我一直修到法文3。我還記得他總是瞅著我,開玩笑的咕噥一段法文。我只聽得懂Mickey這個字啦,他說,他知道我一直在排戲導戲,所以不算是翹課。
王文興老師的小說選讀,必修課,120個人喔。每一堂課都點名,每個人都叫起來問同樣的問題。
這個句子代表什麼? 作者想要寫什麼? 同學你覺得呢。
薄薄一本《麥田捕手》,一整年都沒上完,我覺得煩死了。
老了之後,經過一些旅路的跋涉,我懂了王文興老師當年上課的深情與真意。
我第一本王文興,幾乎都忘了。
王文興《小說墨餘》台北:洪範,2002。序文有「......散文主要就是音樂。...... 音樂,或亦謂風格可也。........」
楊索【關於散文,純粹偏見】引王文興二次,她是王文興研究專家。
我最近在與文友討論時說:【文白交錯,是故友彭淮棟的文章的小缺點。但是他幾乎只讀古文。另一位有成的,是王文興的散文。要有範本涵養其中。張華以前說余秋雨的,好。我因為沒翻譯文學類,可以稍不講究。】
《書和影》 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1988年4月) 其他版本:臺北:聯合文學出版社(2006年11月) 本書為散文、詩與文學對談之合集,分「書」、「影」、「其他」三部分,主要為作者探討小說與電影的論述文章,內容涵蓋中國與西方、古典對現代。除此之外,亦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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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3年12月出版 · 書籍裝訂平裝/ 21*14.8 / 236頁/ 單(黑) / 中文 · 出版單位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 · 叢書系列現代主義文學論叢、慢讀王文興 7 · ISBN978-986-03-8922- ...
擅長美國現代主義和中國詩美學、活耀於東西方的雙語詩人,博覽群書的他深刻感受西方文學者的理論、作品與王文興小說呈現手法相互呼應的內涵,以獨到精闢的推理方式,解開 ...
出版日期2013年12月出版 · 書籍裝訂平裝/ 21*14.8 / 324頁/ 部分彩色/ 中文 · 出版單位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 · 叢書系列現代主義文學論叢、慢讀王文興 6 · ISBN978-986-03-8921 ...
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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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興 | Show results with:
王文興王文興教授的兩部小說的創作生涯與其在臺大執教鞭的年歲約莫相等,《背海的人》創作歷經四分之一個世紀,下半部與上半部間隔千錘百鍊的二十餘年後才問世,是繼話題大作 ...
家變例講(DVD). 作者: 王文興主講. 臺大文學講座5. 出版時間: 2010年12月. 出版單位: 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 裝訂: 平裝. 語言: 中文. 定價: 200元.
進入王文興構築的作品王國。 慢讀王文興四講. 第一講. 閱讀與書寫的老派風格. 主講/王文興(小說家、國家文藝 ...
《現代文學》雜誌於一九六○年由臺大外文系南北社同學白先勇、王文興、陳若曦 ... 出版中心編輯出版。目前編成的《現代文學精選集》共五冊,分別為小說三冊、散文與詩各 ...
王文興與現代主義( DVD). 統一編號GPN:4509901631; 出版日期:2010/05; 作/編/譯者:台大出版中心; 語言:中文; 頁數:1. ISBN/ISSN:; 出版單位:國立臺灣大學; 價格: ...
【關於散文,純粹偏見】
王文興先生說:「散文就是音樂。」這句話我吞吐了很久,才漸漸有一些體會。
我寫散文有些年了,可能此文體近似我的性情體質,隨意散漫,因此或也不長進,寫得薄淡潦草。散文易寫難精,這是寫過的人領略的。
「精」這字很奧妙,有點像台諺:「捏怕死,放驚飛。」極致散文如青鳥,一生見一回是極樂之幸了。凡創作要成精,我覺得稟賦第一。老天爺特別鍾愛某人、賞其仙果,這是沒辦法計較的事,沒必要像薩利耶滿腔妒火,不過,莫札特確實也令人惱怒,他喝杯咖啡的時間即能成就一曲經典,如此的創作靈感,莫札特說也不曉得如何形成,「像我的大鼻子,天生如此。」
散文類是文字技藝,我讀過的散文也有一些,但是對過度錘鍊求精的作品,坦白說,讀來總是不自在。在針尖跳芭蕾舞,固然是高難度炫技,然若通篇刻意雕琢,像散步戴貴重珠寶,總少了逸趣。
我很怕美文。美文不一定只在擇詞揀字,而是一種匠心或姿態;一點點心思,兩句話或兩步路走完的距離卻遠兜遠轉,漫天花雨寫一整本。這方面我倒是嗅覺靈敏,從青春期閱讀開始,我自然避開了這群享有盛名的大家。
華麗散文能士,台灣也有,揮灑之間的文氣才情、露珠碎雨淋漓,妙在一氣呵成,而非反覆修改,讀者自然能受行文力道所引,讀畢如入秘境嘆不虛此行。
寫散文門檻很低,臉書時代人人能寫,妙手在民間,偶遇時讚嘆無比。資賦雖異,有人就是天仙,但也不是凡夫民女就無法修成正果,我認為,性情其實勝過色貌,看明了自己的本色,獦獠身即獦獠身,劈柴顧灶的惠能或就贏在長年勞動實作。
寫字做為一種行業是一條乏味漫長的路,應酬喧嘩不屬於孤獨耕地的人。寫作一定要安靜獨處,不宜婚姻生活、柴米油鹽,生兒育女會拖累作家以及可憐的家人。回到散文,散文創作者承受了行內許多歧視,詩是聖堂;小說是城堡,散文嘛,是有屋頂的草寮。
王文興先生寫小說,每日30字,寫散文可1500字。確實有差別態度,但散文重在墨氣酣暢,氣定神閒大筆直落、留白空缺反而有餘味。
散文的音樂性除了文字揚抑挫頓、手筆篇章貴乎自然久成風格。風格的形成太神秘了。寫字者千萬不可掉以輕心,保持一種恆久的銳利清醒、緊張感與速度感。還有,寫什麼都不能把文字工具化,它是小惡魔,會倒寫你。
本文刊於蘋果名采
【潛行者】
昨天虛耗一日整理文件、筆記、信札。囤積時日已久,部份已漫漶。忽抽出一信,封緘寫著「台灣大學外文系三O四室 王」。字體剛勁、收放猶似運足氣。
短箋內容是:
楊索小姐─
你的散文我讀了。人間的悲慘,使我半天講不出話來。你的文字很通順,但更好的是表達十分簡截。全文可分journalism和Literture兩部份看。journalism不是不好,但標準不是太高,盡職就好。你文中文學的部份有:工作地點只離家隔一道河,但望著隔岸燈火,你不願回家....,及「我一直以母親為恥」,等等。這都是很好的部份,因為是大無畏的心理描寫。文學要的是真,這些地方寫得不能再真了。望你常常發揮此等文學的優點,用毫無遮飾的眼光,看四方上下的大千世界,不論一己的,他人的,都用穿透的眼光來看,則所寫,必皆屬文學了。筆安
王文興十二、十二
信的年份是1998。來由一定是我做了文青行為,將自己不成熟的創作給長者看,而他真讀了,並勞神回覆。換我自己,可能不會做同樣的事。對一個講究慢讀慢寫的人,白日時光多珍貴有限,然,王老師卻願意這樣看待一個尚未入行的人。
我與王老師喝過一兩杯咖啡,那時我還是記者,雖知曉他是名家,但因我平時天天接觸很多人,不會生畏,只覺王老師親切、自然。他說每句話每個字,似乎都鐵板釘釘,確定無歧義才吐出來。那時期多見到政客,很少和一個儒雅的人聊那麼愉快。
大約是第二次見面時,我拿了自己的文章請他指正,想來我的舉止真魯莽、大膽。可是更令我驚詫的是,他說到《背海的人》下冊已完稿,將把影印本寄一份給我,讓我先讀。一段時間以後,影印手寫稿果然寄到。我去書店買了上冊,斷斷續續讀著,王老師的書要很靜很靜,最好已熟悉詹姆士‧喬伊斯作品者,才能讀入味。他高估我了,書稿放很久,心中總一事未了。
此後沒有與王老師保持聯繫,偶爾在教堂遇見他,我也遠遠停住,不想干擾他。王老師出入中西經典,他的散文,文字精鍊、意象悠渺,一篇〈明月夜〉,我咀嚼許久。他寫出的經典,輪不到我說。
沒想到去年與他同台,汗顏極了。那是文訊大手筆的活動,我參與的那梯次有多位名家,王老師在其中,讓我十分忐忑。活動前大家在樓下喝茶,一群人口沫橫飛,瘦小的王老師走進來時,滿室突然靜了,所有的人都站起來。
當天活動安排每位講者只有十一分鐘,王老師解析唐寅詩作〈畫雞〉,「頭上紅冠不用裁 滿身雪白走將來 平生不敢輕言語 一叫千門萬戶開」。他準備了power point,時間剛好控制在十一分鐘,從詩的明喻、暗喻到詩人本深,說得淋漓透徹。
我回味很久詩的況味。平生不敢輕言語的王老師,是台灣文壇少見的潛行者,他寫書或許不存在想像中的讀者。他反覆打磨語言,以字句雕刻時光。終成一書把示君時,他心中是何意興?
寫這則臉書,我多少僭越了。幾近二十年,我沒寫出甚麼可留下來的字句,辜負他曾費時回信。
想起華裔作家李翊雲一回受訪談到台灣,她說:「台灣人的眼界,我不敢恭維。」我看了憤怒、沉思,又覺得站在外圍也被打著。偶見王老師浮出水面時,心中慶幸台灣還好有他以及二三子。
圖/目宿媒體
與智者為伍:我的訪談因緣 ◎單德興 | 首頁 |
二○○七年十一月初,我接到好友李有成教授傳來一篇文章,名叫〈被惡鬼追趕〉(“Driven by Demons”)。聳動的標題立即吸引我的注意。原來這是土耳其小說家、二○○六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Orhan Pamuk) 在英國《衛報》上發表的文章,內容有關他與訪談錄的因緣。文中提到,三十年前,年方二十五的帕慕克為了一圓作家夢,離開當時就讀的建築學校,與母親住在伊斯坦堡一間可以俯瞰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公寓裡,正和生平第一本長篇小說奮鬥。既無土耳其作家朋友,又對第一部作品充滿不確定感,閉門寫作的帕慕克內心的孤單 與焦慮可想而知,不時思索著「我現在應該成為什麼樣的人?」
就是在如此焦慮不安、孤立無援的情境下,他首次讀到《巴黎評論》(Paris Review)上的美國小說家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的訪談錄,頓覺「振奮,彷彿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神聖的文本」。帕慕克在文章中引用了讓他印象極為深刻的一段話。在回答要如何成為嚴肅的小說家時,福克納這位一九四九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說:
百分之九十九的才華⋯⋯百分之九十九的紀律⋯⋯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必須對自己的成果永遠不滿意,自己的作品永遠可以寫得更好,要求要有超乎自己水準的表現。不要只求勝過同輩或前人,要嘗試超越自己。藝術家的身後都有一群惡鬼在追趕。他不知道為什麼惡鬼找上了他,通常也沒時間去思索其中的原因。只要能夠完成作品,不惜去搶、去借、去求、去偷,無所謂道德 不道德。⋯⋯作家唯一該做的就是對自己的藝術負責。(《文學心路》207)
這些文字讓帕慕克大受鼓舞,於是設法取得企鵝出版社出版的所有《巴黎評論》訪談集,專心閱讀,盡情享受,尤其是當寫作遇到瓶頸時,更是以讀這些訪談錄解困, 「奮力重拾對寫作的信心,尋找自己的路」,因為在那些訪談錄中,作家們「談論自己的寫作習慣,這一行的祕密,寫作的方式,脆弱的時刻,以及克服困難的方式。我需要儘快地從他們的經驗中學習。」......
帕慕克在文末提到,在早年的作家生涯中,他經常重讀這些訪談來「堅定自己的決心」,即使多年後自己已經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殊榮,再讀這些訪談依然讓他憶起昔日的「希望與焦慮」,甚至「比以往更強烈訴說了文學的歡樂與煩惱」。
到當年經常駐足的哈佛書店,看到醒目處矗立著書店特別推薦的幾本新書,其中之一就是《巴黎評論訪談錄,第二輯》(The Paris Review Interviews, II)。我出於好奇,從書架取下,隨手翻開,赫然發現序言正是帕慕克那篇文章,裡面收錄的作家訪談錄有些是我曾經閱讀與翻譯過的,當然也包括了福克納那篇訪談錄,頓時讓我回想起自己與訪談的深厚因緣。
......我在《文學之路》前言中對身為代言人的訪談者有如下的說法:
......今日的紀錄就是明日的史料,所以不論中外,作家訪談錄對作者、讀者、訪者、甚至未來的文學史家來說,都具有重大意義。因此,我們認為此時此地譯 介外國文學名家訪談錄,對國內作者、訪者或讀者來說,兼具增長見聞及切磋攻錯之效。(4)
....第一位洽商的是英國名小說家佛斯特(E. M. Forster), 佛斯特也接受了年輕編者的邀請,唯一條件是整理出的訪談稿必須經他本人過目,從此立下了《巴黎評論》訪談錄的標準作業模式,多年來建立起卓越的聲譽,成為 該雜誌的特色。.....當時我心目中的範本就是《巴黎評論》的訪談錄,巧的是,王老師也讀過它的一些訪談錄,而且有相當高的評價。
訪談當天我帶著一大疊小卡片,每張卡片上分別寫著要請教他的一個問題,事先分門別類,重點之一就是出身外文系的他與西洋文學的淵源,以及如何將西洋文學的技巧與典故運用於自己的創作中。訪談時我依卡片先後順序一一就教,王老師則以他一向穩重、和緩、低沉、磁性的聲音仔細應答,現身說法,回答了我所有的問題。....將兩次訪談合併,全長逾三萬字,英文節本一九八四年九月發表於美國科羅拉多大學出版的《中國現代文學》(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創刊號,中文全稿則刊登於一九八七年六月號的《聯合文學》,直到目前都還是有關小說家王文興最詳細的訪談之一。多年後我將珍藏的原稿奉還王老師,由他轉贈給台大圖書館典藏。
總之,我初次訪談便取法乎上,日後也一直採取相同的作業模式,訪談的對象都與我的研究主題相關,兩者相輔相成,甚至有些訪談的價值可能還超過我撰寫的相關學 術論文。因為我的研究領域主要在美國文學,尤其是華美文學,所以訪談對象也多以這方面為主,二十五年來訪問不下數十人,已經整理發表的計有二十七人次,包 括作家、批評家、理論家、文學史家和歷史學家:王文興(兩次)、黃玉雪(Jade Snow Wong)、湯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兩次)、任璧蓮(Gish Jen)、林永得(Wing Tek Lum)、梁志英(Russell Leong)、山下凱倫(Karen Tei Yamashita)、哈金(Ha Jin)、張敬珏(King-Kok Cheung)、麥禮謙(HimMark Lai)、高木羅納(Ronald Takaki)、黃秀玲(Sau-ling Cynthia Wong)、金惠經(Elaine Kim)、艾理特(Emory Elliott)、柏柯維奇(Sacvan Bercovitch)、克魯帕特(Arnold Krupat)、米樂(J. Hillis Miller,兩次)、伊哲(Wolfgang Iser,兩次)、柯理格(Murray Krieger)、勞特(Paul Lauter)、薩依德(Edward W. Said,三次)。
從事訪談多年,而且受訪的對象絕大多數為外籍人士,背景不一,讓我深切體認到訪談涉及諸多複雜因素,箇中其實存在著相當大的運作空間。先前將訪談結集出版時,之所以將書名取為《對話與交流:當代中外作家、批評家訪談錄》(麥田,2001),是因為我一直認為訪談是一種文類(genre)或次文類(subgenre),特色在於它是主訪者與受訪者雙方互動、交流的結果,這一方面符合了包姆在《論對話》(David Bohm, On Dialogue)中對於「對話」所下的定義:「在對話中,每個人並非要使人接受自己已知的某些觀念或資訊;相反地,可以說是兩個人共同做某事,也就是說,共同創造某個新事物。」另一方面也符合了米勒、克魯特與哈吉在《專業訪談》(Rob Miller, Valerie Crute, and Owen Hargie, Professional Interviewing)中對於「訪談」的定義:「〔訪談是〕一種面對面的雙向互動,其中一人扮演訪問者的角色,另一人扮演受訪者的角色,此二角色對於行為與態度的方式都有清楚的期盼。其中一位參與者為了特定目的要求訪談,兩位參與者都有心貢獻。」
為 了替自己解惑,一探這個特殊、迷人的文類或次文類,所以在《對話與交流》準備出版時,我全面校讀收錄的十八篇訪談,重溫昔日的一些感受與想法,利用當時在 英國伯明罕大學從事一年研究之便,蒐集了一些資料,把這些年來的訪談經驗,綜合相關看法,寫了一篇長序〈再現的藝術、政治與倫理〉,深入探討縈繞心頭多年 的問題。 正如前述,訪談就是代言,同時也是再現。細究之下,其中涉及三個重要面向:藝術、政治與倫理。首先,訪談必須有一定的文采和組織,否則「言之不文,行之不遠」,所以涉及藝術。其次,訪談涉及主訪者與受訪者之間的權力關係,其中有合作、妥協、角力、 甚或針鋒相對,因此又與政治有關。最後,在再現訪談時,尤其是再現那些無法閱讀中文的外籍人士時,主訪者就是他們在華文世界的再現者或代言人,有責任與義 務忠實呈現受訪者,而不是把自己的想法、說法硬套或暗扣到他們頭上,所以又涉及倫理。近年來,陸續有海峽兩岸的期刊邀請我接受訪談,形式不一,有當面的、 也有書面的,有綜合報導式的、也有一問一答式的,讓我能從受訪者的角度體會與反思訪談,了解他們的關切與期盼,更確認了藝術、政治與倫理確為訪談的重要面向。
本 書收錄了自前書出版之後整理完成的九篇訪談錄。......
時光飛逝,難以想像自己從事訪談竟然已有四分之一世紀之久,訪談的對象中也已有七人辭世─柯理格(1923-2000)、薩依德(1935-2003)、黃玉雪(1922-2006)、伊哲(1926-2007)、艾理特(1942-2009)、麥禮謙(1925-2009)、高木羅納(1939-2009)─後三人更是在本書校稿期間辭世,益發讓人感到人生之無常與因緣之可貴,更應善加珍惜,及時把握。 如 果像福克納所言,「藝術家的身後都有一群惡鬼在追趕。他不知道為什麼惡鬼找上了他,通常也沒時間去思索其中的原因。……作家唯一該做的就是對自己的藝術負 責」,那麼訪談者的處境則幸運多了。雖然他們在訪談錄中要關注再現的藝術、政治與倫理,必須對受訪者與讀者負責,卻絕非遭到惡鬼追趕。相反地,訪談者是與 在該行業中表現傑出的人士、甚至智者為伍,不僅有相當充裕的時間去思索箇中原委,更有機會針對疑惑之處就教於受訪者,與他們深入互動,分享他們的知識、經 驗與智慧。而身為代言人、再現者的訪談者,在為自己求知、解惑的同時,也可藉由訪談錄將個人的關懷與受訪者的回答公諸於世,分享他人,縱使未必知道這些訪 談的效應如何,但或許某時某地某個有緣人能像帕慕克一樣,在其中得到安慰、鼓勵與指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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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王文興】台灣作家 #王文興(1939-2023)上月27日去世。王文興在2011年訪港,作者鄭政恆曾有幸訪談聊天,藉記當時點滴,悼念這位在華文小說領域上開闢道路的文學大師。
全文:cutt.ly/Ewmx1jf5
//2011年,王文興來到香港,我有幸跟他訪談聊天,這是我唯一一次與王文興見面。
王文興另一長篇小說力作《背海的人》實在深奧,能夠將上下兩冊從頭到尾看完的讀者,一定比《家變》和《十五篇小說》少。王文興對我說《背海的人》是可以讀明白的,方法就是慢讀(一小時1000字,每天兩小時!),對現代人來說,難在長篇小說字數多,時間花不起。慢讀的方法,令我想起2009年麥田出版的《家變六講》,以評點學與新批評重現《家變》寫作過程,似乎與學院的文化研究風尚背道而馳,我以此現象為問。
王文興說:「文學中的文化研究方法,就是跟其他學術的婚姻關係,如此豐富了對文學作品的理解,但已不是文學批評了。用評點學與新批評方法看作品,就是表明──文學就是文學,需要維持用文學的角度,來批評文學。中國古代的文學批評,用評點學,也是如此。」
在現代社會,文學的位置變得邊緣化,難得有心人強調文學就是文學,還文學以自身應有的位置,可謂異數。《背海的人》之後,王文興出版了《小說墨餘》和《星雨樓隨想》,當中的文章手記都十分精彩。再後來,文評及影評合集《書和影》增訂,當中收有短篇小說〈明月夜〉,自《家變》和《背海的人》之後,罕見王文興發表短篇,我曾經拿出這個閱讀多遍的小說,跟王文興略略討論一下,領教其中奧妙。
〈明月夜〉不長,很神秘。主角劉基培從《履園叢話》看到一篇筆記,當中說到福州忽然來了兩個紅衣童子,唱着八月十五夜火災的歌,中秋夜大家小心,無事發生,第二年四月廿九,突然火災,原來八月十五,是八個月又十五日的意思。然後小說主角去福州開會,遇到兩個紅衣服務員,奏着〈月兒彎彎照九州〉,八個夜晚後,主角夢見火災,醒後他才想通,八月十五夜,也可以是指八個明燦的月夜。
我覺得,〈明月夜〉跟《十五篇小說》中的〈命運的跡向〉一樣,關於冥冥之中的命運之力,也充滿着對神秘的思考,而小說中主角最終彷彿經受火浴一樣,火浴當然就是指重生了。王文興說,玄思可以將人帶到宗教的領域,令人對神秘感到敬畏,當中的重生也關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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